暮色漫过胪雷村的青石板路时,陈升栋先生总会站在祖屋的窗前,望着远处学堂的灯火。那些跳动的光点里,藏着他少年时的影子,也藏着一位游子对故土最柔软的心事。当31幅《一鸣惊人图》的最后一笔落下,宣纸上的蝉仿佛有了生命,振翅间,尽是他对孩子们说不完的叮咛。
先生的画室里,总摆着一方从胪峰山上采来的砚台。磨墨时,墨香混着故乡的泥土气息,让他想起小时候趴在祠堂石阶上练字的日子。那时教他写字的老先生说:“笔要握稳,心要沉定,就像土里的蝉,耐得住性子才能飞。”如今,他把这句话藏进了画里——蝉的翅膀用淡墨晕染,似薄纱轻颤,却带着破土而出的倔强;蝉的眼睛用焦墨点睛,像两颗星子,映着少年们该有的清澈与坚定。
为了画好这组图,他翻出了压箱底的旧照片。照片里,二十岁的自己背着画板离开胪雷,母亲往他包里塞的不仅是干粮,还有一叠写满“劝学”诗句的纸条。如今,他成了那个“送纸条”的人,只是把诗句换成了蝉鸣。他知道,每个深夜苦读的孩子,都需要一点光亮——或许是窗外的月光,或许是先生画里的蝉,在说:“别怕,我陪着你。”
赠画那天,他特意穿上了母亲织的蓝布衫。看着孩子们接过画时眼里的光,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得到老先生赠画的情景。时光好像转了个圈,当年的少年成了如今的“老先生”,而文脉的接力棒,正顺着蝉的翅膀,传到了新一代人手中。有孩子问他:“陈爷爷,蝉要在土里待多久才能飞?”他笑着摸摸孩子的头:“等你把画里的蝉看出声音来,就飞起来了。”
画室的灯光又亮到了深夜。案头的宣纸上,新的蝉正待展翅。先生蘸饱墨,在蝉的翅膀下添了一行小字:“愿胪峰山下,代代有蝉鸣。”这墨色里,有乡愁,有师心,更有一位老人对故乡最深沉的告白——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桥,一头连着过去的笔墨,一头通向未来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