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里的她，爱永久——王学会

陈默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晃醒的。睫毛颤了颤，眼角还凝着点湿意——又是那个梦。

梦里的梧桐叶比昨天更黄了些，她坐在长椅上，米白色毛衣沾了片落叶，像别了枚天然的勋章。她翻书的手指停在某页，指甲盖修剪得圆润，透着淡淡的粉色，那是他去年秋天陪她涂的裸色指甲油，说这样“像藏了颗珍珠在指尖”。

“阿默，你看这只蚂蚁。”她忽然指着地面笑，声音里裹着秋阳的暖，“它在搬梧桐籽呢，跟你上次扛西瓜回家一样卖力。”

他想笑，喉咙却发紧。梦里的他总是这样，像被按了静音键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唇瓣开合，听着风把她的声音揉碎在叶隙里。

起身时，被子滑落，露出手腕上的红绳。是她编的，用的是本命年的红丝线，里面缠了根她的头发。“这样就像我一直牵着你啦。”她当时把红绳系在他腕上，打了七个结，说“七是 lucky number”。

红绳的颜色褪了些，他却每天都戴着。洗澡时怕泡水松了，会小心翼翼摘下来，放在漱口杯旁，像守护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
厨房的瓷碗里，还摆着她买的那套草莓图案的勺子。她总说“吃饭要有仪式感”，连盛粥都要挑图案最完整的那把。有次他顺手用了草莓勺子盛咸菜，被她轻轻打了下手背：“这是专门喝甜粥的，要配冰糖雪梨才对。”

现在那把勺子总空着，陈默盛粥时，会把它放在旁边，像她还在时那样，等着甜粥凉到刚好能入口。

书架第三层，并排摆着两本《小王子》。她的那本扉页上，画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，旁边写着“驯养就是建立羁绊呀”。他的那本里，夹着张电影票根，是他们第一次看电影的纪念，座位号是7排7座，她选的，说“要和红绳的结数呼应”。

上周整理书时，他发现她的书里掉出张便签，是他某天加班晚归时，她贴在冰箱上的：“汤在保温层，凉了记得热三分钟，不能太久，会破坏营养哦。”字迹圆圆的，像她总爱画的小太阳。

陈默把便签夹回书里，指尖划过“三分钟”那几个字，忽然想起她总说“爱要掐着时间来，太急会烫，太慢会凉”。

午后下起了小雨，淅淅沥沥打在窗台上。陈默走到阳台，看见晾衣绳上挂着件米白色的风衣——是她的，去年深秋穿了两次，后来天冷了，换了更厚的羽绒服，这件就一直挂在那里。

雨丝斜斜地飘进来，打湿了风衣的袖口。他伸手把衣服往里面挪了挪，指尖触到布料上的褶皱，忽然想起她穿这件风衣时的样子：领子总是立着，被风吹得鼓起来，像只展翅的白鸽。

“阿默你看，我是不是像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？”她当时转着圈问他，风衣下摆扫过他的小腿，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——是她常用的洗衣液味道。

现在那股香味淡了，却总在阴雨天里悄悄浮出来，像她站在身后，轻轻说“别淋着雨”。

傍晚时，陈默做了冰糖雪梨粥。用的是那只草莓勺子，盛出来晾在桌上，他坐在对面，假装她就坐在那里，正托着腮看粥上的热气袅袅升起。

“今天的梨不够甜。”他对着空座位说，像在跟她抱怨，“下次你选吧，你挑的水果总带点蜜味。”

窗外的雨停了，天边烧起晚霞。陈默忽然想去梧桐林走走，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。

林子里的长椅空着，落叶积了厚厚一层。他坐下来，脚边有只蚂蚁正拖着片梧桐叶，慢悠悠地爬。陈默忽然笑了，想起梦里她的话，原来有些场景，会从梦里跑到现实里来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条提醒事项：“明天买草莓，熬新的果酱。”是他上周设置的，怕忘了她最爱的草莓快过季了。

他低头看着屏幕，指尖在“草莓”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，像在跟她说“知道了”。

暮色渐浓时，陈默起身往回走。路过街角的花店，看见门口摆着束白色的桔梗，是她喜欢的花，说“看着干净，像天上的云”。

他买了一束，捧在手里往家走。晚风带着花香拂过脸颊，他忽然觉得，她好像就走在身边，肩膀偶尔碰到他的胳膊，轻声说“慢点走，天黑路滑”。

回到家，把桔梗插进她留下的玻璃花瓶里，摆在窗台。月光又爬上地板，这次陈默没拉严窗帘，他坐在沙发上，等着梦里的梧桐叶再落得厚些。

果然，夜深时，她又来了。还是那件米白色毛衣，手里的诗集翻到了新的一页。

“阿默，你买桔梗了呀。”她笑着说，声音清晰得不像梦，“我就知道你记得。”

这次他没失语，喉咙里涌上暖流，轻声回应：“嗯，刚买的，还新鲜。”

她把诗集递过来，页面上是聂鲁达的诗：“爱情太短，遗忘太长。”

“才不是呢。”她指着这句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有些爱不会忘，就像你腕上的红绳，像草莓酱里的甜，像雨里的风衣，会一直都在。”

风穿过梦境，带着桔梗的香。陈默伸手，终于握住了她的手，温温的，像他记忆里的温度。

原来爱从不是梦里的幻影，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细碎念想，是红绳的七个结，是电影票的7排7座，是晾衣绳上的风衣，是每个清晨醒来，都觉得她从未离开的笃定。

梦里的她笑着，眼里的光漫出来，和窗外的月光融在一起。陈默知道，这场关于爱的梦，会一直做下去，永久，永久。

王学会，自在随心的自由职业者。醉心诗词歌赋的平仄，于笔墨间打捞风月；钟情步履不停的远方，让山川湖海在眼眸写诗。一袭旗袍裹着东方韵致，是行走的风景；一盏清茶伴岁月沉香，是独处的闲趣。于烟火与诗意间从容游走，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