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集:针传薪火
社区医院的诊室多了张新桌子,林溪穿着白大褂,正对着医书临摹穴位图。她笔下的"合谷穴"描得格外重,抬头时撞进我笑盈盈的眼:"老师说我总把进针角度画偏。"
老鬼蹲在诊室门口,给排队的老人免费测血压,铁皮血压计捏得咯吱响。有个带孙子来看病的大娘,攥着袋炒花生塞给他:"当年你在桥洞给我孙子治过惊风,这花生得收下。"他嘿嘿笑,缺牙的缝里漏出句话:"现在有正经地方坐诊了,花生得分小子一半。"
暮色漫进诊室时,林溪突然指着医书上的"命门穴"问:"是不是每个穴位都藏着段故事?"我想起五年前老鬼用烧红的铁丝给我烫伤口,说"这地方得硬起来",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:"是,有的藏着疼,有的藏着劲儿。"
14集:旧伤新医
父亲修鞋摊旁多了张竹椅,我每天收诊后就去给他捏肩。他总说"不用不用",却会悄悄把最软的鞋垫塞进我鞋里。那天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修鞋,鞋跟磨得歪歪扭扭,我一瞥就认出是当年王家的司机——林溪父亲的老同事。
"王二狗在里面总闹事,"他擦着鞋油叹口气,"听说最近得了怪病,浑身痒得抓出血,狱医查不出原因。"我给父亲捏肩的手顿了顿,父亲突然说:"医者仁心,不管是谁。"
探监那天,王二狗隔着玻璃抓挠胳膊,血痕像蚯蚓爬满皮肤。我给他开了张药方,字迹比当年在南瓜上练扎针时稳得多:"这是湿疹,是心里的火往外冒。药能治皮,能不能治心,看你自己。"他捏着药方的手在抖,玻璃上的倒影,终于有了点人样。
15集:山河有痕
老鬼突然咳得厉害,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。我给他施针时,发现他肺叶上有个阴影,像片枯槁的叶子。"年轻时在矿上救过人,被哑炮炸伤了肺,"他满不在乎地灌酒,"早该死了,多活这几年,是赚的。"
我们去了当年的矿场,废弃的井口被野草封了,风灌进去呜呜响,像无数人的叹息。老鬼蹲在杂草里,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银针盒:"这是我师父给的,现在给你。"盒子里躺着根银柄针,针尾刻着个"医"字,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"你看这山,"他指着远处连绵的轮廓,"看着结实,底下藏着多少裂缝?咱们手里的针,就是缝裂缝的线。"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,短得像要被山吞进去。
16集:薪火不灭
老鬼走的那天,社区医院排满了人。张大妈捧着捆艾草,说"这能驱邪";煤矿的老矿工们扛来块煤精石,上面刻着"仁心"两个字;林溪抱着本抄满笔记的医书,眼泪砸在书页上,晕开了"透骨针"三个字。
我把老鬼葬在能看见山的地方,墓碑上没刻名字,只嵌了那根银柄针。父亲来送葬时,带了双新布鞋,鞋里垫着三层软鞋垫:"你师父这辈子没穿过好鞋。"
一年后,林溪拿到了医师资格证,她在诊室里挂了张地图,每个我们去过的地方都钉着根银针。那天她给个流浪儿扎针,手法像极了当年的老鬼——捻针时指尖微颤,眼神却稳得很。
我站在窗边,看阳光穿过针尾的"医"字,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。忽然明白老鬼说的"针底山河"是什么意思——医者的针底下,既要接住一个人的疼痛,也要撑得起一片山河的分量。
手机响了,是陌生号码,那边说:"我们矿上有人咳黑痰,听说您能治?"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银针包,笑了:"等着,这就来。"(未完待续)
王学会,自在随心的自由职业者。醉心诗词歌赋的平仄,于笔墨间打捞风月;钟情步履不停的远方,让山川湖海在眼眸写诗。一袭旗袍裹着东方韵致,是行走的风景;一盏清茶伴岁月沉香,是独处的闲趣。于烟火与诗意间从容游走,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。